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兒時村東瓜園,西瓜又大又甜,看瓜老頭管得嚴(yán)。常趁老人午睡,悄悄溜進(jìn)瓜園,專挑大的偷,吃得肚兒圓,原來老人全看見。
夏天,是瓜季。
我小的時候,還是生產(chǎn)隊。那時候,種瓜的還不多,哪兒種了瓜,最牽腸掛肚的是孩子,尤其是我們這些男孩子。從瓜出苗兒,到拖秧,到開花結(jié)果,瓜的一莖一葉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。瓜長到蒜臼子大,我們心里就開始估摸著什么時候能吃了,長到碓頭大的時候,心里就禁不住開始發(fā)癢??墒枪喜⒉皇俏覀兿氤跃湍艹缘降模氤?,只有一個字:偷。
記得有一年,我們生產(chǎn)隊里種了一塊瓜。一天,我們發(fā)現(xiàn)有個別開裂的西瓜露出了淺紅的瓜瓤,心里就像小手撓的一樣蠢蠢欲動了,幾個小伙伴兒嘀咕一番,立即決定下手。那是一個烈日炎炎的中午,田野里闃寂無人,只有林間的蟬兒聲嘶力竭地鳴唱。我們幾個小伙伴兒趁人不注意,一貓腰偷偷地鉆進(jìn)了瓜地旁邊的玉米地。玉米有一人多高,置身其中,又悶又熱。玉米葉如鋸條一般剮擦著皮肉,被汗水一浸,蜇得火辣辣的疼。這還不算什么,最讓人提心吊膽的是被人發(fā)現(xiàn)。一陣風(fēng)吹來,玉米葉沙拉拉地響,心里頓時疑神疑鬼起來,不覺得已是毛骨悚然,心驚肉跳,真是“風(fēng)聲鶴唳,草木皆兵”。
接近瓜地了,我們開始匍匐前進(jìn)。一邊往前爬,一邊警惕地掃視著地頭看瓜的“人”字庵棚。種瓜的是從山東請來的老王,一個滿臉和善,一笑起來兩撮山羊胡亂翹的老頭。老王睡在庵棚里的一張軟床上,發(fā)出呼嚕嚕的鼾聲。我們心里暗喜,各自瞅準(zhǔn)近處個大的一個瓜,往前縱身一躍,摘下西瓜,抱起來轉(zhuǎn)身就往玉米地里鉆。不想,一個伙伴被瓜藤絆了一腳,撲通一聲,摔了個嘴啃泥,抱著的西瓜也轱轆轆滾到了一邊兒。他顧不上再抱西瓜,忍著疼慌忙爬起來鉆進(jìn)了玉米地。我們身后傳來老王山東口音的喊叫聲:“大膽毛孩兒,膽敢偷瓜,抓住他,抓住他!”接著是老王一連串啪啪的腳步聲。雖然知道老王是干跺腳,不會追來的,我們還是一溜煙地逃遠(yuǎn)了。
過了一年,實行生產(chǎn)責(zé)任制,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戶。村里一戶人家種了一塊西瓜,瓜長到碓頭大的時候,一天,不知道被哪一撥小孩偷了,偷的西瓜還都是白籽白瓤,被摔得四分五裂,丟在了離瓜地不遠(yuǎn)的河邊。那戶人家氣得在村里罵了一通,那人罵道:“如果能吃,你吃了倒好。都還是白籽白瓤,那叫敗壞呀。敗壞得令人心痛。”母親問我是否參與了,我向母親信誓旦旦地保證:“絕對沒有。”
第二年,我們家開始種瓜了。種瓜的原因,是父親和母親怕我會去偷人家的瓜。當(dāng)時,父親有一句話是這樣說的:“賣錢不賣錢,總落個肚兒圓。”一家種,兩家種,跟著就是三五家種。后來全村幾乎家家都種瓜,我們那兒便成了遠(yuǎn)近聞名的“西瓜之鄉(xiāng)”。家家種瓜,自然也就沒人再去偷瓜了。
說到偷瓜,我曾有過一個源自孔乙己的想法。孔乙己偷書,說是讀書人的事,能算偷嗎,是竊。那么,瓜果梨桃都是嘴頭食,那時候,瓜果稀少,哪個孩子沒干過偷瓜摸棗的事兒呢?借用孔乙己的說法,也應(yīng)該算不得是偷,姑且稱之為是摸吧。(◎李運明/文 李松濤/圖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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